牆角的世界

〈　四　〉


　　夜深的很安靜，然而除了擔任守夜人之職的希絲莉亞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失眠的人兒。她坐在營火另外一頭的懸崖邊，望著遠處發呆。

　　「咦？歌莉雅還沒睡嗎？」巡邏的希絲莉亞不一會兒就發現了歌莉雅那如夢如幻的背影。有如第一次見到歌莉雅時，希絲莉亞總覺得她像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樣，帶著一種很奇幻的美感。

　　「希絲莉亞………？」歌莉雅並沒有料到會有人來到她身後。

　　「不介意我坐這裏吧？」希絲莉亞來到歌莉雅身邊。

　　「當然不介意。」歌莉雅牽起一絲微笑，只是她無法跟希絲莉亞說，其實她失眠主要的原因，也跟她有關係。看著希絲莉亞坐在旁邊，她的思緒又更加複雜了。

　　「你看起來好像有很多心事，如果一直悶著會悶壞身體喔！」希絲莉亞擔心的看著歌莉雅那本身就蠻蒼白的臉，「雖然我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有什麼也可以跟我說喔！」

　　「我沒什麼，沒事的。」歌莉雅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什麼事，然而就連神經大條的希絲莉亞都看的出來，有些什麼正困惑著她。只是歌莉雅不願說，希絲莉亞也沒辦法做些什麼，只能坐在她旁邊跟她一起吹風。


　　「沒想到我們真的一起並肩作戰了耶！」希絲莉亞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謝謝你們，為了我身上的這個詛咒而跑到這麼遙遠的地方來………」

　　「別這麼說，能夠找到解開詛咒的方法才是重要的，」歌莉雅微笑著，「再說，這可能不只關係到你一個人而已，或許也牽扯到整個艾澤拉斯的命運………」

　　「我們比你幸運，只是站在旁邊看著，輔助著，但是你，」歌莉雅轉向希絲莉亞，「你卻要背著這個不知道是誰安置在你身上的詛咒。」

　　在歌莉雅眼中，希絲莉亞是個平凡到無法在平凡的人類少女。她不像自己或是凱文經歷無數的戰場，也不像瑟洛斯般走過數不清的道路。到底是誰要把這樣沉重的詛咒壓在她的身上？又為什麼這麼多人裡面，選上已經死亡的她？

　　「不過說起來，或許我該感謝也不一定………」希絲莉亞望著前方，淡淡的笑了笑。歌莉雅則是睜大雙眼看著她，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因為那傢伙把我招換回來，我才再次遇到你們，」希絲莉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和你和凱文相遇，也再次和阿賊面對面，甚至還遇上了亞法爾和梅莉………」

　　「好像是給了我一個重來的機會，第二個生命一般………」希絲莉亞說著看了看自己蒼白的雙手，她的手腕上還有著之前被鐵鍊摩擦留下的腐壞痕跡。看到傷口，希絲莉亞閉上嘴，沒有再說任何話。

　　希絲莉亞的動作歌莉雅全都看在眼裡，也包括那幾道無法痊癒的傷口，只是，這樣的希絲莉亞算是活著嗎？她這樣算是重生嗎？她明白希絲莉亞也知道自己的狀態，但這一切卻不是他們能改變的，他們唯一能做的，是尋找解答。


　　「天似乎快亮了，」沉默許久之後，希絲莉亞抬頭看了看天空，「歌莉雅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呢？再來有很多路要走吧！」

　　「嗯，也好………」歌莉雅沒注意到時間流逝的這麼快，然而離去前還不忘回頭問著，「你………真的不用休息？」

　　「我不用，真的！」希絲莉亞笑了笑，「我連吃飯喝水都不用呢！」

　　看著希絲莉亞的笑容，歌莉雅無法分辨那是真的笑還是裝出來的，她只知道眼前月光下的少女看起來好脆弱，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難道這是為什麼凱文一直對她放不下的原因？

　　「希絲莉亞………」歌莉雅突然好想開口問她，到底她對凱文的看法是什麼？到底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凱文多注意到自己？她以為她可以永遠的默默站在凱文身後付出卻不求回報，但每當凱文對希絲莉亞表現出擔心的時候，卻又深深的害怕她會失去他。

　　「嗯？」希絲莉亞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看著沒有離去的歌莉雅。

　　「你跟………」歌莉雅想問，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是支支吾吾的唸著，「凱…………」

　　她好想說什麼，想問什麼，但此時此刻卻連自己要說什麼都搞不清楚。她這輩子沒有這麼混亂過，也沒有這麼不知所措過。

　　「對我來說凱文就像個哥哥一樣，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伸出手來幫忙，」希絲莉亞像是看穿了歌莉雅的困惑，「或許對著對方抱持著一種好感，但我們是不一樣的人………有著不同的信念，想走的路也不同………」

　　「歌莉雅………喜歡一個人要說出來………」希絲莉亞的聲音很輕，但微風卻好似把她的聲音帶到了歌莉雅耳邊，「不要像我一樣，到了最後一刻才有機會表示出來，卻都已太遲了………」

　　聽著希絲莉亞的話，歌莉雅彷彿看到了那一年，全身是血的希絲莉亞張開雙臂擋在同樣全身是血的瑟洛斯面前。是呀！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但等到太遲了也就沒有意義了。要是希絲莉亞沒有再醒過來，那她跟瑟洛斯也就不會再見面。聽了這番話，歌莉雅的心緒似乎平穩了許多，或許一直以來她需要的只是一些鼓勵，一些確定。

　　「謝謝你，希絲莉亞………」歌莉雅輕輕的道了謝，之後轉身朝著營火的方向而去。心情放鬆了之後，她也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吧！


　　「原來歌莉雅心煩的是這件事………」歌莉雅的身影消失在樹叢後，希絲莉亞轉過身再次坐到懸崖邊上嘆了一口氣，「凱文也真是個笨蛋………」

　　「那小子本來就是個笨蛋………」

　　突然的聲音讓希絲莉亞嚇了一跳，猛然的轉過頭，望向聲音的主人。

　　「阿賊？」希絲莉亞驚訝的看著瑟洛斯走了過來，不發一語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下午睡太多了，睡不著………」瑟洛斯摸了摸鼻子，再抓了抓額頭，沒有正視身旁的人兒。他的確是因為下午等待亞法爾的時候睡了太多，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你該不會一直在偷聽我跟歌莉雅的談話吧！」希絲莉亞挑起眉，看著旁邊一臉裝傻的不死族。

　　「我………我哪有偷聽………」瑟洛斯再次抓了抓臉頰，看了看希絲莉亞一眼，再看了看死盯著他的托姆納恩一眼，接著把頭轉開，「我剛剛………才來的………」

　　「算了………反正聽也聽到了………」希絲莉亞嘆了口氣，「你說，要怎樣讓凱文知道歌莉雅的心意呢？我覺得要女生開口，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啊………是啊………」瑟洛斯略表同意卻沒有再說什麼，突然他察覺到希絲莉亞的視線，「什麼？」

　　「想想辦法啊！你可也是個男人吧！」希絲莉亞用力盯著身旁這不知道偷聽多久的瑟洛斯。

　　「你要我打他一頓然後跟他說明白嗎？」瑟洛斯一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

　　「哎喲！你怎麼這樣啦！」希絲莉亞忍不住皺起眉頭，「動不動就打來打去的！」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瑟洛斯委屈的說著，「好啦，有機會我再想想看啦！」

　　「我以為我已經夠遲鈍了，沒想到這小子比我還遲鈍！」瑟洛斯忍不住碎碎念了起來，卻惹來希絲莉亞的偷笑。

　　「有什麼好笑的！」瑟洛斯皺起眉頭，接著聲音突然變小了些，「對了………剛剛那首歌，再唱一次吧，還蠻好聽的………」

　　「什麼歌？」希絲莉亞愣了愣，接著想到了之前哼唱著的那首母親常唱給她聽的歌，「啊！你是偷偷跟著我跟了多久啊！還說你剛剛才過來的！」

　　「噓………你會吵到其他人………」瑟洛斯似乎有種詛咒會降臨到他頭上的預感，轉過頭看到的卻是托姆納恩握緊巨斧的畫面，「喂………喂！關你這惡魔什麼事！」

　　瑟洛斯深怕有什麼突發狀況自己閃躲不掉，於是趕緊從希絲莉亞身旁站了起來。他的動作落魄中帶了點滑稽，讓希絲莉亞笑的更用力。本來還想反駁些什麼的瑟洛斯看到了這樣的畫面，也收起了話。

　　老實說，他的確一直偷偷跟在希絲莉亞身後，而他發現，除了那些帶著淡淡悲哀的微笑之外，他完全沒有看到她放開心懷的笑。他喜歡看到希絲莉亞的笑容，而讓他最欣慰的莫過於那些開懷的笑容，他也只有在自己面前看過。對他來說，只要希絲莉亞能快樂，其他的也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