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世界

《　第二章‧宿命的再會　》


〈　四　〉


　　「我要吃………牛排………」安靜的旅店內，一名血精靈少年趴在桌上，口中喃喃念著。

　　「就說不會喝酒就不要喝這麼多………」瑟洛斯將手中的啤酒一口飲盡。

　　「啊………雞腿………」亞法爾持續酒醉狀態的胡言亂語，讓瑟洛斯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處置他才好。

　　嘆了一口氣，瑟洛斯丟了幾枚銀幣在桌上，接著朝門口走去。

　　「要我把他送回房間去嗎？」旅店老闆一邊帶著笑臉湊近瑟洛斯，一邊搓著雙手。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想藉這個機會多賺些錢。

　　「不了，讓他醉死在那邊吧！」瑟洛斯揮了揮手，「用不了多久就會醒的！」


　　出了旅店瑟洛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究竟為甚麼會回到這裡？他也搞不清楚。明明已經決定要帶亞法爾去看看世面，卻還是回到了斯通納德。不是無處可去，而是有些習慣是很難改掉的。

　　瑟洛斯從路邊拔了一些好看一點的植物，接著很習慣的朝著南方的詛咒之地走去。

　　同樣的事情他做了多少年了？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來到斯通納德，帶了花花草草，帶了酒，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他的目的地不是哪裡，正是那座小而整潔的墓園。


　　「你知道嗎？我遇到了比你還單純的傢伙………」瑟洛斯將手中的植物放到了希絲莉亞的墓前，「邊睡覺竟然邊唸著牛排………」

　　瑟洛斯把墓碑上的塵土拍了拍，接著靠著墓碑坐了下來，然後掏出隨身攜帶的啤酒，開始喝了起來。

　　他沒有再說些什麼話，也沒有做些什麼特別的動作，只是靠著墓碑，看著遠方飛舞的塵土及落雷，默默的喝著啤酒。

　　每天晚上他都會在這裡回想著與希絲莉亞在一起，那短暫卻深刻的時光。回憶雖然短促，但他不得不承認，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啤酒的消逝，瑟洛斯很快的察覺了他不是墓園中唯一的一個人。

　　「我不想在這裡跟你打………」瑟洛斯沒有轉頭也知道靠近的是誰。

　　「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凱文站在墓園的另外一端，看著眼前說著聯盟語言的不死盜賊，「你果真每晚都會來這裡………」

　　「哈爾說了什麼嗎？」瑟洛斯嘆了口氣，「祖孫倆都一樣大嘴巴………」

　　「不，他什麼都沒說，」凱文沒有走近，只是跟瑟洛斯保持著同樣距離說著，「是我自己猜的。」

　　「原來我的行徑這麼好猜………」瑟洛斯輕笑了一聲，「你想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吧！」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瑟洛斯提不起什麼勁來跟凱文耗，但要是凱文主動挑釁，那他也會接招。


　　「謝謝………」凱文的話完全出乎瑟洛斯的意料之外。這個曾經多次想殺了他的傢伙竟然跟他道謝？

　　「如果你是要謝我埋葬希絲莉亞的話，那不用了，」瑟洛斯緩緩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只是想為她做些什麼………」

　　「不是………」凱文沒有移動，目光也沒有落在瑟洛斯身上，「我是要謝謝你………埋葬了我父親………」

　　「父親？」瑟洛斯第二次聽到預料外的話，「你父親是誰？」

　　「希德曼‧洛馬斯………」凱文最後凝視的是那屬於自己父親的墓碑。


　　聽到熟悉的名字後，瑟洛斯猛然的轉向凱文。

　　希德曼是凱文的父親？那個曾經跟他同一個小隊，一身布衣長袍安靜到不行的傢伙會是這個火爆鎧甲戰士的父親？儘管天色已暗，瑟洛斯還是忍不住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曾視他為仇敵的人類戰士。

　　察覺到瑟洛斯沒有回應之後，凱文將視線移到瑟洛斯身上，這才發現他正用著些許訝異的眼光看著自己。


　　「你………認識我父親？」凱文忍不住問出口。


　　瑟洛斯把頭別開，沒有再看凱文一眼。他的腦海浮現了當時與惡魔守衛戰鬥的畫面。

　　祕法奧爆的光芒，以及全身布甲的法師，還有倒下前的最後一句話。


　　『你，是個很好的隊友。』


　　「你也是………」回想到從前，瑟洛斯忍不住說了出口。他一直很想告訴希德曼，對他來說，他也是個很好的隊友，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你果然曾經是個人類………」凱文雖然沒有聽到瑟洛斯的話，但從瑟洛斯的反應來看，他一定認識自己的父親。

　　「他，是個很好的隊友，很值得讓人信賴………」瑟洛斯淡淡的說著。

　　「那是什麼，讓你願意背叛所有人成為一個部落？成為一個………」凱文的聲音多了些起伏，「不死族………」

　　「背叛嗎？」瑟洛斯苦笑，「我沒有背叛任何人，也沒想過要背叛任何人………」

　　「我想保護所有的人，卻誰也保護不了………」瑟洛斯握緊拳頭，回想著一個個隊友在面前倒下，「明明還在作戰，明明還能作戰，但為什麼無法舉起武器繼續作戰？」

　　「你懂嗎？那種感受？」瑟洛斯帶著悲哀的表情看著凱文，「全身浴血之後，還想繼續作戰，還想繼續砍殺敵人………」

　　凱文看著與自己有些距離的不死族盜賊，卻無法將他與那天在藏寶海灣外對打的人連在一起。

　　「我曾經希望當時我沒有從死亡爬回來，但後來的我卻不這麼想，」瑟洛斯用力的吐了一口氣，「因為我爬了回來，我才能遇到希絲莉亞，我才曉得原來我還可以愛一個人………」

　　「只是我連希絲莉亞都保護不了，我還能保護的了誰？」瑟洛斯擺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還能保護的了誰？」


　　「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這是我父親跟我說過的，」凱文說著，「雖然我沒有經歷過你所經歷的，但我也不會同情你。」

　　「希絲莉亞的死，我也很難過，我也很憤怒，」凱文吸了一口氣，「但是希絲莉雅已經死了，也不會再活過來了，一直這樣悲哀下去，能夠挽回什麼嗎？」

　　「那你那天追著我打是什麼意思？」瑟洛斯挑起眉，看著前方故作鎮定的凱文。

　　「我只是好奇為什麼你還活著！」凱文察覺瑟洛斯的視線，於是瞪了他一眼，「當初明明就是一附快死了的模樣，結果現在還活的好好的！你這傢伙是從死亡爬回來幾次啊！」

　　「兩次吧………」瑟洛斯默默的答著。

　　「你不要給我算的這麼清楚！」凱文沒想到瑟洛斯還真的很認真在計算。

　　「該死的，你自己要問的！」瑟洛斯也提高了音量。

　　「你………」凱文壓抑住想拔劍的衝動。這裡好說也是個墓園，在這拔劍，對死者也太沒禮貌了。

　　就這樣，兩個人在有點距離的黑夜中互瞪著，彷彿眼神就可以將對方殺死一般。


　　「誰！」突然瑟洛斯似乎察覺到什麼的往一旁猛烈看去。他突然的叫喊讓凱文也轉向了那個方向。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風吹起沙塵以及落雷的聲響，然而瑟洛斯和凱文都感覺的到，剛剛有什麼正在看他們。

　　「該死的傢伙！」瑟洛斯感覺到有個什麼正快速的從他們周圍撤走，也不管其他的，抽出腰間的匕首就朝前方的黑暗衝去。

　　見到瑟洛斯追隨著那不知是敵是友的『未知』而去，凱文也抽出背後的雙手巨劍，隨著瑟洛斯的步伐跑去。他也感受到了那道帶著黑暗氣息的異樣視線，雖然是在這充滿惡魔的詛咒之地，但那冰冷的視線卻顯的有些許不同。


　　兩人一前一後的奔跑著，閃過無數的惡魔野豬，也躲過許多惡魔守衛的視線，最終，兩人來到了位於黑暗之門東邊的陡峭山壁。


　　「在上面！」凱文抬頭看著眼前陡峭的山壁。他可以感覺到那『東西』就在上面，但卻不知道該如何上去。

　　「又是這裡………」瑟洛斯環顧四周，尋找的通往山壁的小路。

　　這裡就是他第一次遇到亞法爾的地方。

　　當時見到一大群惡魔守衛出沒瑟洛斯就覺得不對勁，現在那異樣的『東西』又朝著這裡來，更加深了他的不安。在這裡一定有些什麼，而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兩個人順著山壁來回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試著找尋那通往山上的小路，卻始終沒有著落。

　　「我們必須明天再來………」瑟洛斯轉向凱文，「這裡有條小路，但以我們兩個似乎沒有辦法找到………」

　　「找不到就找不到，明天再來，還不是一樣找不到？」凱文皺起眉頭，不懂瑟洛斯的邏輯。

　　「我想有一個人可以找的到………」瑟洛斯瞇起眼，想起當初順利上了山的亞法爾。

　　「那就現在去把他找來啊！」凱文看著瑟洛斯，「我是不知道你指的是何方神聖，要是他能找的到那條路，就把他找來啊！」

　　「我也想啊！」瑟洛斯聳聳肩，「只是現在真的沒辦法………」

　　「怎麼？」凱文不解。

　　「因為他………」瑟洛斯想到此不禁皺了皺眉頭，「因為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