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宿命的再會 》


〈 三 〉


  一滴汗水滑落那紫羅蘭色的皮膚,歌莉雅不再伸手去擦拭汗珠,因為同樣的動作,她已經重複了好幾次了。

  在得知希絲莉亞被葬在詛咒之地後,凱文沒有停歇的來到了這裡,而跟隨他好幾年的歌莉雅,理所當然的也隨行至此。看著一望無際的火紅沙土,歌莉雅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縱然跟隨凱文去過無數的戰場,見過無數的場景,但這酷熱黑暗的詛咒之地,卻是他們倆從未踏入的領域。儘管從未來過這個地區,但對她來說這裡卻充滿了悲傷。酷熱的風吹向她的雙眼,彷彿是要催她落淚。

  她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兄長,就是葬身在這一片絕望的大地。


  「我的父親,」凱文止住腳步,不再向前前進,「就是在這片大地上,失去了蹤影………」

  「嗯?」歌莉雅帶著吃驚的表情望向身邊的戰士。

  跟隨凱文與敵人廝殺這麼久,她從沒有聽過凱文提到自己的家人。她並不知道凱文的父親,有如她親愛的兄長一般,也是被這紅的讓人絕望的塵土給吞沒。

  「我以為我永遠也不會來到這裡………」凱文淡淡的說著,「我一直相信他還會回來………」

  「凱文………」歌莉雅將手輕輕的放在凱文的肩上。她想跟凱文說,她明白他的感受,因為同樣的,她也一直在等待兄長的歸來。然而說等待,但他們心裡也都明白,不管是凱文的父親還是歌莉雅的兄長,都不會再回來了。


  過了許久,兩人默默的再次朝著前方走去,他們的心情很沉重,但是失去的也永遠回不來了。


  很快的,兩人就在這寬廣的大地上找到了瑟洛斯口中的小墓園,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墓園的整潔。

  凱文和歌莉雅看著眼前的四十個墓碑,內心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衝擊。以這些名字來看,這些墓是屬於聯盟勇士的,然而四十個墓碑,是給四十個團隊的勇士嗎?那麼,那個身為部落不死族又怎麼知道希絲莉亞的父母被葬於此?

  
  「兩位是想找誰嗎?」一名單眼的老矮人從小木屋中緩緩的走了出來。他之所以會這麼問,無非是曾經有人來尋找過戰場上失去蹤跡的親朋好友。

  「希絲莉亞………」凱文輕輕的唸起這無法忘記的名字。

  「希絲莉亞………?」老矮人略為睜大那僅剩的左眼,「你們是………瑟洛斯的朋友?」

  瑟洛斯?凱文帶點疑惑的抬頭望向老矮人,瑟洛斯是誰?

  「喔!沒事………」見到凱文的反應,老矮人淡淡的說著,接著帶領凱文和歌莉雅來到角落的一個墓碑前,「畢竟這女孩不是戰死的勇士,你們會來找她讓我覺得很驚訝。」

  「我叫哈爾,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吧!」哈爾向眼前的兩人點了點頭,接著轉身朝小木屋走去。

  「那個………」凱文馬上叫住轉身的哈爾,「瑟洛斯………是誰………?」

  哈爾停下了腳步,慢慢的轉過了身。不只是凱文,就連歌莉雅也想知道答案的望著他。

  「他是一個不死族的盜賊,」哈爾緩緩的說著,「親手埋葬了所有在此的勇士,以及這個女孩。」


  不死族的盜賊?凱文像是被什麼巨型猛獸撞了一下,整個人愣在原地。為甚麼不死族的要埋葬聯盟的勇士?

  凱文看了看眼前刻著『希絲莉亞‧馬斯泰爾』的墓碑,心中充滿了不解。

  瑟洛斯,到底是誰?


  看著希絲莉雅的墓碑,凱文的心中百感交集。曾經是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如今卻成了一個冰冷的石碑。如果當初他堅持守護著希絲莉亞,一切是否會不一樣?但當初的確是希絲莉亞決定放棄,決定留在那半死不活的傢伙身邊,只是為甚麼希絲莉亞會選擇留在一個不死族的身邊,也不願跟他走呢?

  一直以來,凱文都深信部落裡沒有一個好東西,然而希絲莉亞卻相信著部落和聯盟可以和平共處。儘管一直被部落當成目標,希絲莉亞也仍然持續相信著自己的想法。雖然依舊認為部落裡沒有一個好東西,但在希絲莉亞死後,他似乎也開始對自己的信念動搖。他這樣一味的痛恨部落,到底是對的嗎?

  凱文用力的甩了甩頭,希望將這些煩人的思緒拋開。接著他瞄到了另外一個墓碑。


  『羅提恩‧馬斯泰爾』

  凱文認得,這個正是希絲莉亞的父親,也是他一直尊敬的對象。十幾年前黑暗之門的戰鬥中,羅提恩所帶領的整個團隊全軍覆滅,其中也包含了自己的父親。這樣說來,埋葬在這裡的,全都是那一場戰役中犧牲的勇士?

  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父親?

  思緒到此,凱文開始快速的穿梭於所有的墓碑之間,果然在其中一排找到了他所尋找的名字。

  『希德曼‧洛馬斯』,一個人類的法師。

  凱文跪在墓前,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當年軍隊派士兵來告訴他,他的父親在戰役中失去了蹤跡,絕大可能是已經陣亡,卻從來沒有將遺體帶回。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說服自己父親可能還活著,可能還會回來。然而眼前的墓碑卻告訴他,他的父親已長眠在此。

  閉上雙眼,凱文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他總算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哪,儘管已是具冰冷的屍體,但經過這麼多年,他總算知道他的蹤跡。讓他慶幸的是,就算屍體沒有被軍隊找回,但父親並沒有暴屍荒野,雖然只是個簡陋的小墓園,但還是有個屬於自己的墓。


  就在凱文陷入沉思的時候,他聽到身邊傳來小聲的啜泣聲。抬起頭,他見到的是雙手摀著臉的歌莉雅。

  「歌莉雅………?」凱文站起身,看著身邊哭泣的夜精靈。

  「對不起………我克制不了………」歌莉雅擦拭著淚光,卻不願面對凱文。凱文看了看歌莉雅面前的墓,也知道為甚麼了。

  『戈利亞德‧織霧』,一個夜精靈的牧師,一個與歌莉雅有著同樣姓氏的夜精靈。

  「我哥哥在十幾年前離開了我,儘管有人跟我說他不會回來了,但我還是堅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我身邊。」歌莉雅忍住悲傷說著,「我去過無數的戰場,就是為了想找尋他加入戰鬥的原因………」

  「歌莉雅?」凱文蹲在歌莉雅身旁。他從沒見過歌莉雅落淚,在他的眼中,歌莉雅總是微笑著面對所有的事物。她是個堅強的好隊友,好幫手,好朋友,堅強到讓人忘了,再堅強的勇士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很高興我終於知道他在哪了,」歌莉雅免強擠出微笑,「我相信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是為了隊友而付出………」

  凱文看了看歌莉雅,再看了看那墓碑。他相信這裏所有的勇士都是為了隊友而堅持到最後一刻。縱使他們都犧牲了,但不管過了多久,那份精神卻還留在風中。


  「你也累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凱文看了看不遠處的守望堡,一邊說,一邊持續平穩心中的波動。

  「嗯………」歌莉雅拭去殘留臉頰的淚水,站到凱文身邊。

  她知道現在凱文的心裡跟她有著一樣的感受,只是身為一個男人,凱文是不會輕易落下任何眼淚,但他眼裡的悲傷,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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