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夕陽很美,他沒有閒情雅致欣賞這樣的美景,但若這是死前見到最後的畫面,好像也還不算太壞。
他從沒想過這個世界會這麼漂亮,穿過那道門來到此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像過這會是個甚麼樣的世界。
一場大戰撕裂了一個國度,他們在這個世界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卻還有幸看到這抹夕陽。
海浪席捲他的身軀,他卻提不起勁離開這片沙灘。
戰爭已經結束了吧?他耗盡體力作戰,最後這殘破的身軀落入海中,沉入海底。他以為結束了,誰知道卻被浪帶到世界的另外一端。
遠處傳來魚人群的怒吼,他似乎看到嬌小生物拿著武器憤怒的朝他奔來。他可以感覺到魚人跳到他的身上,用手中的長矛不斷攻擊他。
算了,如果這就是結局,那就這樣吧!
他不想反擊,也懶得再反抗了。
「走開!你們這些討厭的傢伙!」
不同於魚人的聲音,他再次緩慢的睜開雙眼,看到的是一名有著黑色長髮的少女拿著木棒試圖驅趕他身上的魚人。受到阻礙的魚人一隻隻跳離,將怒火轉移到少女身上。
少女穿著單薄的亞麻布袍,一副弱不經風的模樣,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挑戰魚人?
難道是為了救我?
「走開!我才不怕你們!」少女揮著手中的木棒,氣勢不錯但力量遠遠不足。
魚人先是被少女嚇到,但很快察覺對方根本沒有任何威脅,於是一擁而上。
少女站在他面前,卻沒有逃開。
想死嗎?生物。
他不懂少女在想甚麼,但看著少女的背影,他覺得就這樣死去太可惜了。
就在魚人即將傷害到少女前,一記火焰魔法落在他們身上,一瞬間所有魚人都被燒成灰燼。
少女被嚇到,趕緊轉過身。
這是一個上古惡魔與人類少女的相遇,也是改變他們命運的開端。
他的名字是奧札雷爾,而少女則是珍‧加利恩。
奧札雷爾以為珍會被他的樣貌嚇到,那一身焦黑的皮膚和火紅的雙眼,加上散發著不屬於這世界的黑暗氣息,照道理來說她應該要和那些魚人一樣對他感到恐懼,但她沒有。她慢慢地靠近他,用纖細的手觸碰他粗糙的皮膚。
她很好奇,就算這份好奇可能會奪走她的性命。
在珍的協助下,奧札雷爾來到一座海岸邊的廢棄礦洞,原本有些魚人躲藏於此,但見到奧札雷爾之後一個個頭也不回地逃離。
接下來的日子,珍幾乎每天都會來到洞穴,拿些簡單的食物給奧札雷爾,也幫他處理身上的傷。起初他們根本無法溝通,但慢慢的他們之間有了一定的默契,奧札雷爾也漸漸學會珍的語言。
他是個法師,但嚴格說起來他只是個有著強烈求知慾望的存在。當初一同穿越那道門來到艾澤拉斯,比起侵略他更想知道這裡是個甚麼樣的地方,有甚麼樣的生物。他第一個見到的是名叫精靈的生物,對於這些惡魔他們抱著極為強烈的敵意。
精靈們會魔法會戰鬥,他們誓死守護家園,毫無退縮的持續戰鬥。相較起來,人類脆弱許多。
珍是個人類,非常脆弱,隨隨便便就會丟失性命,但她沒有因此失去鬥志。
是到了更久以後,奧札雷爾才知道為什麼珍甚麼都不怕。
她就要死了。
從小她的身體就很虛弱,因此得知自己染上重病的時候也不太意外,但比起長期臥病在床她選擇在自己還能行動的時候到處看看。連死亡都不怕的她,自認為也沒有甚麼事情好怕的了。
然後她遇見奧札雷爾,不在乎對方到底是甚麼樣的生物,只知道他看起來受了傷,於是一心想將那些魚人趕走。儘管奧札雷爾看起來不像需要她的幫忙,但他看起來很孤獨,所以她想用自己有限的生命陪他。
日子這樣很平靜地過著,奧札雷爾總是期待珍的每一次到來,期待那一碗平淡無味的小米粥。他的力量在戰爭中流失太多,雖然會緩慢地恢復但對他來說也不太重要,他已經決定,當珍離去的那天到來,他也會在這個礦洞裡睡去,睡多久是多久,最好不用再睜開雙眼。
他真是這麼想的,直到某天夜晚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海岸邊傳來惡魔的氣息,或許也是和他一樣被海水沖到這裡,只是和他不同,這個傢伙非常的憤怒。面對和自己相同的惡魔,奧札雷爾選擇壓抑住自己的氣息,不希望被發現。
察覺對方遠去之後,奧札雷爾才放鬆下來,但又忍不住開始擔心他會對這裡的生物做出甚麼樣的事。他說服自己,那個傢伙會離開這個海岸去到遙遠的地方,再來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關自己的事,只要沒有人打擾他和珍就好。
他錯了。
那個惡魔就是薩雷斯塔恩,為了澆熄他對這個世界的仇恨,他想要毀滅這一切。他蠱惑了一個人類,讓他成為自己的僕人替他辦事,而那個人就是格溫‧加利恩,珍的哥哥。
薩雷斯塔恩的力量讓格溫發狂,甚至殺害自己的父母親,但他沒有對珍動手,因為他知道沒有那個必要。他不需要為一個即將死去的人浪費力氣。
那天珍沒有去找奧札雷爾,再來的一天也是。
夜晚來臨,奧札雷爾坐立難安,他從來沒有如此焦慮,撐起沉重的身軀,他第一次想要離開礦洞。他要去找珍,哪怕會被發現也無彷。
就在礦洞外,他發現倒在地上的少女。還有一絲氣息,但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輕輕將珍抱起,奧札雷爾回到洞內。洞外是一抹美麗的夕陽,有如他們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上古惡魔的憤怒會毀了這個世界,這個本該平靜且美好的世界。
「哥哥變得好奇怪……」珍開了口,「好像被附身一樣,變的很恐怖。」
「是惡魔的力量讓他發狂。」奧札雷爾回應。
「和你一樣的惡魔嗎?」珍的身體很虛弱,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快聽不見。
「是的,和我一樣的惡魔。」奧札雷爾感到痛心,「但我沒想過要傷害這個世界,至少,再也不會。」
永恆之井的戰爭已經結束,他們沒有獲得勝利。隨著永恆之井的毀滅,這個世界被貪婪與仇恨給撕裂。他以為自己是唯一一個殘存的惡魔,但看來並不是這樣,而並不是每一個惡魔都跟他一樣厭倦戰鬥。
相反的,惡魔永遠渴望著力量,像他這樣溫和的惡魔才是少見的異類。
「他會毀了這個世界嗎?」
「會,但不是現在,他的力量還沒恢復,等到他恢復力量的那一天,浩劫將會降臨在這個世界。」奧札雷爾心理有個想法,但他不想說出口。
「你能阻止他嗎?」
必須被阻止,但不是他。
「你是這麼希望的嗎?就算即將死去……」
「就算父母親都不在了,哥哥也變成那個樣子,我也撐不了多久……」珍輕輕說著,「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不該說毀滅就毀滅……」
「那如果給你力量,你願意想辦法去阻止嗎?」奧札雷爾說道。
他的力量恢復得很緩慢,只怕在他有足夠力量之前,薩雷斯塔恩早就已經重獲新生。假如珍能夠從自己身上得到力量,她將能繼續活下去,但也要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事情。他相信珍的意志力很堅強不會像格溫一樣發狂,只是她必需獨自面對這一切。
珍望著奧札雷爾,一股決心在她心中萌生。
「那個惡魔必須被阻止,哥哥也是……如果只有我能做到,那我就去做。」
「我明白了。」奧札雷爾闔上雙眼,「我會將我的力量與魔力給你,這樣你就有足夠能量可以繼續走下去。」
「那你呢?」
「我哪裡都不會去,就在這裡沉睡,直到你再次需要我的那一天。」
於是奧札雷爾將殘留的力量填滿珍,支撐著那本該死去的身軀,但珍並非訓練過的專職人員,她的身體無法承載這麼多的能量,超出的部分就暫存在奧札雷爾的法杖之中。
那天之後,珍專研魔法研究古書,代替奧札雷爾尋找其他上古惡魔。這是她的使命,也是他們的約定,她不會停歇直到能夠確認沒有殘留的上古惡魔可以再危害這世界。
這是她的秘密,也是這麼久以來她一直扛在肩上的包袱。
排除將力量給她的奧札雷爾,被擊潰的薩雷斯塔恩,還有現存在魔域之刃中的塞法洛特之外,她認為舒米納斯是那場戰爭中最後一個殘留的上古惡魔。
如今她的身軀受到傷害,殘存的法力不知道還能夠支撐她多久,於是她將奧札雷爾喚醒並將他的靈魂安置在法杖中。一旦她撐不下去的時候,奧札雷爾將在這個軀體中復活,有如現在活在索拉利體內的舒米納斯一樣。
約定將會由奧札雷爾繼續完成。
往事說到此,法杖周圍又開始閃爍起符文,凱斯羅爾仔細聆聽卻不語。珍不像在說謊,但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太難讓人接受。
「我可以就這樣去面對舒米納斯,可是我無法不去在意她執著於亞法爾的理由。」珍看著沉默的凱斯羅爾,「的確,不管知不知曉那理由,都不能改變亞法爾已被奪走的事實,但為什麼需要法力的舒米納斯會放過身為法師的我和這柄法杖,而選擇帶走聖騎士的亞法爾?」
舒米納斯不會做出無謂的舉動,既然索拉利從那麼久以前就一直想帶走亞法爾,就表示對他來說亞法爾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她想知道亞法爾到底是甚麼樣的棋。
凱斯羅爾起身走到窗邊,窗外的雨似乎稍緩許多。
該來的會來,該說的也必須要說。他以為這個祕密會跟著他進到墳墓中,看來是不會了。
「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在逐日者之島撿到亞法爾的。」既然這樣的秘密珍都說出口,那他也沒必要再繼續隱藏。
雨停了,烏雲是否就會散去?
「亞法爾不是逐日者之島的孩子,我撿到他的地方……」凱斯羅爾深深吸了口氣,「是在太陽之井。」
但太陽之井並沒有任何人居住,也就是說……
「沒錯,」凱斯羅爾轉過身,「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亞法爾是……」
「太陽之井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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