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世界

　　酒館中，希絲莉亞一手拖著腮幫子，坐在桌前看著眼前的幾個小夥伴開心用餐。她擔心前往沼澤的瑟洛斯幾人因而沒有胃口，其他人卻不受影響，看到食物上桌馬上進入每日必定上演的爭奪戰。

　　曼妮和勾德餐桌前六親不認，該是我的肉你就別想碰，雖然不到大打出手，四處亂揮的叉子也讓希絲莉亞感到有些憂心。桌子另一邊的普普洛原本是很安穩的吃著自己的那一份，只不過在薩雷斯塔恩加入之後，他也從此不得閒。平時礙於薩雷斯塔恩本身自帶的壓迫，他還稍微會膽怯一些，可是一到吃飯時間又是另外一回事。一般他只能吃沒有味道的靈魂碎片，難得可以吃到有味道的食物，說甚麼也不退讓。

　　看著兩位哥布林和兩隻小鬼搶奪食物的誇張模樣，希絲莉亞鬱悶的心情多少好轉了一些。

　　她承認自己確實不喜歡打打殺殺，每當外出遇到危險時瑟洛斯總會將她護在身後，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她很感激也覺得這樣無憂無慮的很幸福，只不過她認為自己也可以戰鬥，她也希望有朝一日她不是站在瑟洛斯的後頭，而是和他一起並肩作戰。就像凱文和歌莉雅一樣，上了戰場也是一對很好的搭檔。

　　她可以清楚感覺到薩雷斯塔恩的靈魂自身上抽離後，還有殘留的力量在她身上，就算不是甚麼毀天滅地的能量，也比過去來的多。就算真的幫不上忙，至少也不會是個拖油瓶，顧好自己她是可以做得到的。

　　話雖這麼說，她從未埋怨過度保護自己的瑟洛斯，她知道他失去過太多，多到不想再捲入任何紛爭，不想再睜開眼發現只剩自己一人。

　　突然間普普洛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把搶到手的肉餅一口塞進嘴裡。原本期待著聽見薩雷斯塔恩憤怒的咆嘯，赫然發現薩雷斯塔恩像是定格般一動也不動，歪著頭看著大門的方向。

　　「怎麼了？」希絲莉亞注意到薩雷斯塔恩的反常。

　　「把門窗關緊！快！」薩雷斯塔恩也不顧食物吃到一半，一喊完就衝到最近的窗邊，碰的一聲把窗戶關上。

　　薩雷斯塔恩會有這樣的反應一定有原因，希絲莉亞也第一時間將大門上鎖。隔著門板她似乎聽到外頭有甚麼東西空降到島上，一邊發出令人顫慄的譏笑，一邊朝著旅店快速靠近。

　　曼妮和勾德愣了一秒後回神過來，比起食物命還是重要的多，立刻也奔向最近的窗戶將其緊緊鎖住。

　　「還有樓上的窗戶！」希絲莉亞想到今早為了讓房間曬曬太陽，她把每一扇窗都打開，還沒來的及去關。

　　說時遲那時快，二樓傳來破碎的聲音，伴隨著宛如近在耳邊的尖銳笑聲。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兩個矮小的身影自樓梯口冒出，發瘋似的撲向最靠近他們的活物。

　　「啊！這甚麼鬼東西？」曼妮就站在樓梯口，成為地精的第一個目標。

　　「滾開！」

　　一張凳子砸向那隻朝曼妮撲過去的地精，地精反應極快的閃開，勾德也在這個時候一把撈走自己的妹妹。

　　這裡不是餐桌，他們就是要好的兄妹。

　　地精速度極快，一隻就很難應付，更何況有兩隻。希絲莉亞有從瑟洛斯幾人口中聽說這兩隻地精，只是從沒想到她會有親眼見到他們，甚至要跟他們交手的時候。

　　瞬間酒館內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狀態，程度甚至超出上次野生虛空行者脫離控制後的暴走，兩隻地精大肆破壞，前些日子才修好的桌椅擺設無一倖免。

　　看這架式恐怕是收到格殺無論的指令。

　　希絲莉亞脾氣再好也無法容忍這兩個地精亂鬧，她屢次出手反擊卻無法擊中小鬼，他們的速度太快，光要捕捉動向都十分艱難。

　　暗影法術在希絲莉亞手中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始終找不到出手的時機。似乎看準希絲莉亞是這些烏合之眾中能力最高的，地精也不囉嗦，齊齊把矛頭指向她。再說這裡不是哥布林就是小鬼，就她一個人類不死族，目標最大。

　　地精舉著匕首從兩邊朝希絲莉亞攻擊，她下了瞬發的詛咒卻無法將其擊退。危及之刻薩雷斯塔恩奮力撲向她，將她推到一旁，這才避開攻擊，但自己也被匕首劃傷。

　　「等你法術唱完我們都死光了！」薩雷斯塔恩喊道。

　　「你受傷了！」希絲莉亞注意到薩雷斯塔恩的背後有一條長長的傷口，看來傷的不輕。

　　「死不了！」薩雷斯塔恩顯然不在意。

　　上古戰爭他都經歷過了，和那時候的傷勢比起來，這一刀真不算甚麼。不過話說回來，這小鬼的身軀確實單薄許多，痛也真痛，只是這部分愛面子的他是打死不會說的。

　　「這裡太亂了，先去外面！」急忙中希絲莉亞做出決定。

　　老闆娘說甚麼就是甚麼，曼妮和勾德即刻扳開大門的鎖，門一開第一個往外衝。

　　戶外少了桌椅類的障礙物，閃躲起來比較方便，但是對方的速度還是太快，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身為術士，希絲莉亞的的攻擊法術大多都需要詠唱，那些可以瞬間發動的詛咒對於這兩隻地精又沒有太大的效果。一群人在屋內亂竄，到了屋外還是只能亂竄逃亡，狼狽至極。

　　就在希絲莉亞想破腦袋的時候，空中突然晃過一個黑影，接著一團巨大的火球精準的砸中一隻地精。那隻地精還搞不清楚發生甚麼事，在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後倒在地上，被熊熊火焰燒成一團焦黑。

　　另一隻地精見到夥伴就這麼慘死，那一瞬間本能的感到懼怕，轉身就想逃。普普洛見狀也不顧自己有幾兩重，發著沒有甚麼威脅的嘶吼，將毫無準備的地精撲倒在地。勾德和曼妮也沒閒著，見到地精被撲倒，快速抓了個裝飼料的麻布袋套住他，開始死命的敲打。

　　普普洛跌在一旁，慶幸自己沒有一起被套在布袋裡。

　　希絲莉亞沒有反應過來，盯著眼前被燒成炭的地精愣了好久，直到一個人影從上方跳下，落在她面前。

　　那是珍。

　　見到熟悉的面孔，希絲莉亞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

　　珍的手中握著一把她沒見過的法杖，法杖周圍有符文跳動，像極了凱文的魔域之刃。比起魔域之刃散發的壓迫，這法杖透露的是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感。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亞法爾和索拉利呢？」希絲莉亞注意到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珍沉默了一下，沒有馬上回應。

　　「我稍後再跟你解釋，其他人呢？」珍環顧四周，同樣沒見到其他人。

　　希絲莉亞將前一晚瑟洛斯和卡德里昂在沼澤地遇到舒米納斯的事情告訴她，也說出凱文也來了，並且取回魔域之刃。當她說出薩雷斯塔恩對於舒米納斯沒死的猜測時，珍看起來像是早就知道一樣，這讓她很意外，想必珍那邊也遇到棘手的事情。

　　「索拉利就是舒米納斯，他把亞法爾帶走了。」珍用一句話解釋為何只有她一人出現，在場每一個人聽聞都是一頭霧水。

　　索拉利怎麼會是舒米納斯？他又為什麼要帶走亞法爾？

　　「沒時間解釋，你知道其他人去沼澤哪裡嗎？」珍少見的有些著急。

　　「我不能確定，他們昨天有談論到一朵巨大的蘑菇。」希絲莉亞知道的不多。

　　此刻她也想知道其他人去哪裡了。

　　珍托起左手肘陷入思考，最後目光落在地上被哥布林兄妹壓在地上，還在蠕動掙扎的布袋。

　　「那只好跟著小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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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科古滿身是血的靠在岩石邊，在他右側躺著那隻死裡逃生過的劫掠者，不過看樣子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他知道和這不死族盜賊對打，那怕多隻劫掠者也沒有勝算，可他沒想到就算找來這麼多瘋狂地精也無法阻止這三個傢伙。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魔域之刃的力量，傳聞這把刀在對付惡魔的存在特別有效，這次真是讓他大開眼界。那橫掃千軍的氣勢，就宛如見到當年上古戰爭中，塞法洛特奮勇殺敵的模樣，又或著那氣勢其實是來自於這人類戰士，他也分不清楚。

　　混戰過後，瑟洛斯和凱文都疲憊不堪，在卡德里昂的治療術之下，稍稍恢復些體力，那些較輕的傷口也逐漸癒合。

　　「為什麼不殺我？」科古看這三人似乎沒打算讓他去和他的劫掠者相聚。

　　瑟洛斯和凱文看了他一眼，接著不約而同指了指身後的卡德里昂，隨後不發一語繼續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勢。

　　「你已經無法再戰鬥，沒必要這麼做。」卡德里昂不虧是好脾氣，和對立的科古說話也充滿耐心。

　　想想卡德里昂再想想泰莎娜，科古輕笑了一聲。同樣是德魯伊，這兩個人的個性也相差太多，若說泰莎娜也曾經像卡德里昂一樣溫和，他還真不相信。

　　「你們要找的那朵蘑菇還要再往前一段距離，顏色比其他的蘑菇再淡一些。」科古閉上眼，忍著各處傳來的疼痛，「地面是有個入口，但別走那裡，除非你想被更多瘋子地精淹沒。上頭有個洞口，不顯眼也不大，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

　　沒料到科古會告訴他們這些，瑟洛斯幾人有些意外。

　　和舒米納斯其他手下不同，他們看不透科古的意圖。

　　「舒米納斯並沒有賜與你惡魔的力量，你為何要替她做事？」卡德里昂並不理解科古的行為。

　　泰莎娜因為尋找的復仇的力量，所以受到舒米納斯的誘惑。那兩隻瘋魔的地精雖然不確定原因，但也看得出來是得到了惡魔的力量。可眼前的食人妖獵人卻是截然不同，他身上並沒有不屬於這世界的能量，也不像是有甚麼深切的執著。

　　「我不需要那種力量。」科古笑了笑，「我只是個普通的獵人，不過是厭倦了這個無聊且一成不變的世界。」

　　科古說的輕鬆，看起來也像是在敘述一件平平無奇的事情。

　　這世界很大卻也很小，從小到大他沒見過甚麼大風大浪，於是一有能力時他就毅然離開家園去尋找刺激。他走遍世界各地，見過無數的生物，也目睹數不清的鬥爭。起初他覺得很新奇，然而隨著見過的事物越來越多也逐漸發現，那些鬥爭說穿了也都差不多。不同種族之間為了領土，為了生存而兵戎相見，相同種族則是為了權力，為了利益大動干戈。

　　無趣，實在太無趣了，難道就不能玩點大的嗎？

　　然後他遇到舒米納斯。

　　對於舒米納斯口中的世界他感到好奇，他也想看看倘若她得到她想要的，這世界會變成甚麼模樣。他知道自己這是在玩火，然而來這世界走一遭，若沒玩過甚麼刺激的還真對不起自己。只是當時的他沒想到，就算他不接受那來自黑暗的力量，仍然不可避免身陷其中。

　　火已燒上身，他沒有回頭的餘地。

　　「那個叫做泰莎娜的德魯伊，」見三人準備離去，科古叫住轉過身的卡德里昂，「她……死了嗎？」

　　其實他知道答案，但就是想問。

　　泰莎娜和其他舒米納斯的手下不同，她順從著舒米納斯的旨意，卻也同時有著自己的打算。最初他只是好奇舒米納斯會對這世界帶來甚麼樣的衝擊，而後他漸漸好奇泰莎娜的立場為何。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他不懂的，其中也有很多事情他懶得去搞懂，但他就是好奇。好奇到底為什麼一個人在傷害那些她嘴上說憎恨的事物後，卻又在徹底將其摧毀之前住手。或許是自己本身對愛恨情仇這些事有些遲鈍，但就是因為不理解所以更加好奇。

　　泰莎娜曾說好奇心除了能殺死一隻貓，也能殺死一個食人妖。他很喜歡這句話，也覺得或許哪天自己就會因此而喪命。

　　面對科古的詢問，卡德里昂沒有作答。

　　泰莎娜死了嗎？或許是，或許不是。她的肉身已經與大地同化，她的靈魂可能也還在這做沼澤中徘徊。

　　「如果你能早點找到她，也許情況就會不一樣。」科古淡淡地說道。

　　「已經沒有關係了。」卡德里昂輕聲說著，彷彿是要說給那尚存於沼澤中的靈魂，「她已經找到她的救贖。」

　　科古微微一笑，不再接話。

　　究竟這些人能不能夠阻止舒米納斯，他很好奇，他要保存好體力，說不定還能看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