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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暗,三個人影在暮色森林與西部荒野的交界處行走著。為了避開耳目,一路上他們盡可能不招喚坐騎,在樹林之間移動,但也只能維持到現在。

  目的地不是那佈滿迷霧且容易藏身的暮色森林,而是那可說一望無際沒有任何遮蔽物的西部荒野。

  說是西部荒野也還真是荒野,就連農作物都因乾旱而枯死,放眼望去,不是豺狼人就是迪菲亞強盜在遊蕩,之間還參雜著飢餓的野豬和禿鷲。

  然而這些都不是珍等人擔心的,比起這些憋腳的生物,他們比較害怕遇上駐營在西部荒野的軍隊及巡邏人員,畢竟除了珍之外,另外兩個同行者都是部落的血精靈,若是被發現,恐怕換掀起一場風波。

  而珍也不太希望自己被發現,畢竟她燒了已宰的羔羊,通緝她的消息恐怕早已傳到西部荒野。

  三人在枯萎的麥田內穿梭,由於不知道目的地,亞法爾和索拉利也只有默默地隨行。麥田中有幾台曾經幫忙收割的機械人,雖然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但有些意外的還在運行,只是機械早已故障,會主動攻擊所有發現的生物。

  避開機械人不是難事,但粗心的亞法爾卻還是時不時被攻擊,再多次解決機械人後,索拉利懷疑他們是否該換條路走。

  西部荒野也不完全都是荒野,其實除了東邊的艾爾文森林,東南邊的暮色森林,南邊的荊棘谷之外,西北側全是海洋。索拉利建議可以沿著海灣走,在哪邊遇到的威脅應該會比較少,不然以他們這樣掃蕩機械人的狀況看來,遲早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提議馬上就被珍否決。

  先不提海岸邊和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順路,現在天色越來越暗也不方便在那裡紮營,更重要的是,海岸邊有艾則拉斯上數一數二的麻煩生物。

  魚人。

  這些小傢伙雖然不算很強,但屬於群體活動的生物,而且每一群都數量眾多,遇到麻煩也很會烙人助陣。他們很吵,很煩,很多,珍嘗試過轟掉一整區域的魚人,但誰知總是會有更多的魚人不知從哪再冒出。他們和納迦很像,只不過弱雖弱卻更煩。

  假如要走海岸,那他們不知道要處理掉多少魚人,索拉利思考後決定繼續在麥田中穿梭。

  「所以珍小姐到底殺過多少魚人啊?」亞法爾一邊閃避機械人一邊問著。

  「別問,你會怕。」珍淡淡地回應,亞法爾也只有閉上嘴繼續走。

  空氣除了悶熱之外,也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潮濕,珍抬頭看了看越來越黑的天空。

  「要下雨了。」雲層凝聚在西部荒野上空,隱約還可以看到雷電在閃爍。

  「我還以為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是不會下雨的。」索拉利四周望著。

  就算會下雨,已經枯死的麥田也沒有任何生氣,只剩一些生命力稍微堅強的植物還在苦撐,不放棄任何存活的機會。

  「生命自會有出路,再黑暗的地方也會有光明,再絕望的處境也一定會有轉機。」珍喃喃念著。

  「你相信奇蹟嗎?」索拉利對著眼前那漆黑的身影這麼問道。

  珍停下腳步。

  「我相信命運的安排。」珍的聲音有些許空洞,「這個世界上,沒有奇蹟。」

  雨滴開始從天空落下,三人間的氣氛似乎也更加沉重。亞法爾想說些甚麼來舒緩,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雨越下越大,沒過多久便轉為滂沱大雨,珍示意兩人跟上,加快腳步朝著前方一棟小屋前進。

  看樣子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襲。


  小屋看起來十分老舊,但至少沒有漏水的跡象,與其說是撐住時間的摧殘,更像是有人做過基本的維護。屋內沒有什麼擺設,只有些佈滿灰塵的基本木頭傢俱,看樣子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就沒人再居住。

  「這風雨應該會持續一陣子,自己上樓找間空房休息一下,等雨勢緩和再繼續吧!」珍說完自顧地先上樓,留下兩個血精靈互望著。

  珍本來就不多話,但這趟前來西部荒野,似乎更加沉默。他們不知道珍要尋的到底是甚麼,然而對於她口中那能夠對抗舒米納斯的東西又感到好奇。

  索拉利聳聳肩後隨著珍的步伐朝二樓去,剩下亞法爾一個人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一樓。

  平時的他總有種莫名的正面能量,在絕望的時刻給他力量,但不知是否是因為外頭的那場暴雨,以太陽為名的他此刻感到特別無力。

  屋子裡明明甚麼都沒有,卻有股沉重的壓力環繞著他,越是抗拒就越是令人窒息。最後他受不了也上了二樓,找到最後一間空的房間。

  房間內有張木床和木頭桌椅,與一樓一樣到處佈滿灰塵,牆角還結著巨大的蜘蛛網。不同的是,房間內的牆上掛了幾幅老舊泛黃的畫像。畫中的似乎是一家人,雖然細節已經模糊,但可以看出除了父母之外還有一對兄妹。

  哥哥的手中抱著一本書,看起來很愛讀書,妹妹則是披著厚重的披肩,看起來十分瘦弱。一家人的畫像看起來很和諧,亞法爾想起自己與養父從來沒有同框過,甚至連一張畫像都沒有。

  從小到大他都追在凱斯羅爾的身邊,在遇見普羅克與莉絲塔兄妹前更是寸步不離。那時候的他沒有想過要去哪冒險,更沒想過會離開逐日者之島,他只知道他喜歡凱斯羅爾,想要永遠跟在他身後。他想知道所有凱斯羅爾知道的事情,學會所有凱斯羅爾會的事物。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要成為你自己,而不是成為我。』

  當時的他不明白,只知道在那之後凱斯羅爾不再讓他跟在他的身後。他一度以為凱斯羅爾不要他了,直到普羅克和莉絲塔的出現。

  他們和凱斯羅爾完全不同,他們不如凱斯羅爾般的嚴謹,做事無畏且大膽,明明知道會跌倒還是硬要往前衝。待在他們身邊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亞法爾從沒有過的體驗。從那天開始,他走出了凱斯羅爾的影子,笨拙的用不同的方式接觸這個世界。

  他不怕跌倒,因為普羅克說過,跌倒爬起來就好。他不怕往前衝,因為莉絲塔總說一塵不變的生活有甚麼好玩。那時候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因為他不知道真正的離別是甚麼。

  窗外的雨沒有減弱的跡象,亞法爾坐在床邊望著遙遠那模糊的地平線。

  如果有一天必須失去身邊所有的人,那他會有甚麼反應?他應該要有甚麼樣的反應?凱斯羅爾會有甚麼反應?普羅克和莉絲塔會有甚麼反應?他思索著記憶,回想過去發生的每一件事,但他迷惑,他不知道自己會有甚麼反應。

  應該,會很難過吧?

  他不希望失去任何一個人,就算是曾經討厭的薩雷斯塔恩,但這世界好像不可能這麼完美。

  在一連串無法解答的疑惑中,亞法爾眼皮越來越重,最後在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響中,沉沉睡去。

  那晚亞法爾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一名有著金色長髮的女子。女子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站在那邊看著亞法爾,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亞法爾不認得這名女子,但總覺得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暖意。

  夢在一聲巨響中結束,窗外打了個大雷,無數閃電自空中劃過。

  這場暴風雨來勢洶洶,只希望來的快也去得快。

  屋內依舊一片寂靜,其他人似乎還在睡夢中,再無睡意的亞法爾從床上起身,來到窗邊。

  夢中的女子不是他第一次夢到,每一次她都只是微笑看著他,不發一語。曾經亞法爾詢問過凱斯羅爾有關女子的事情,但就連凱斯羅爾也無法替他解答。金髮的血精靈到處都是,假如是哪個他平常會見到的人物也就算了,但那名女子並沒有血精靈的長耳朵。

  她是個人類,看起來很柔弱,好像一碰就會消散。

  再一次閃電劃過天空,亞法爾從思緒中回神,這才發現屋外有人。黑色的長髮被大雨打溼,女人全身溼透卻沒有尋找遮蔽,就這樣站在那裏望著遠方。

  二話不說亞法爾轉身跑出房間。

  大雨落在亞法爾身上,他繞著屋子走,卻沒有看到任何人。那一瞬間他只納悶人怎麼這麼快就消失,沒注意到自己也全身溼透。

  「你啊!真的很愛跟。」

  亞法爾轉向聲音的來源,見到珍站在屋簷下,雙手抱胸的望著他。黑色長髮被雨水打濕,貼在她臉頰兩側,平時已經夠蒼白的皮膚,在大雨之下顯得更為蒼白。

  「我……怕你會出事。」亞法爾支支吾吾地說道。

  真的是怕珍會出事嗎?亞法爾也不確定,那個當下他是一個衝動往外跑,實際原因自己也不曉得。

  「還能出甚麼事?這麼多年了也沒出過甚麼事。」珍撥了撥被雨浸溼的長髮,轉身來到一扇小門旁。

  那是一道通往地下室的小門,不仔細看還挺難發現。

  看著珍消失在門後,亞法爾只是愣在原地,直到珍呼喊叫他跟上。

  不像屋內一樣佈滿灰塵,地下室明顯乾淨很多,空間沒有很大卻有著整面牆的書櫃。書櫃上擺滿各式各樣與魔法有關的書籍,有些老舊到連書背上的字體都看不清楚,甚至還有不知甚麼語言的書籍。地上畫了大大小小不同的魔法陣,但全都黯淡無光,就亞法爾所理解,應該是尚未啟用。

  這間地下室的感覺和『已宰的羔羊』很相似,當初為了打造魔域之刃有和凱文一同去過,突然亞法爾驚覺,這裡很有可能是珍除了『已宰的羔羊』之外的住所。

  珍沒有理會亞法爾,她站在一個魔法陣前開始念咒語,咒語一唸完,地上的魔法陣開始發光,隨後一隻魅魔現身其中。

  魅魔算是蠻普遍的惡魔,身為術士每個人都會有一隻契約魅魔,原因在於她也是術士的職業任務之一。有如其名她們擅長的是魅惑術,中招的人眼中除了魅魔本人之外甚麼都沒有,可想而知能夠使用這種術法的魅魔一定擁有火辣的身材。

  亞法爾沒有這麼近距離見過一隻魅魔,一時看得出神,而那隻魅魔也頗有興趣的回望著。

  「這血精靈是要送我的嗎?」一開口便是針對亞法爾。

  一瞬間亞法爾回想到珍曾經以他的眼珠威脅過凱文,再回望魅魔笑咪咪的表情,他下意識退了一大步。

  「他只是進來躲雨的。」珍直接否認。

  魅魔的表情顯得有些失望,但還是帶著微笑。
  
  兩人稍微噓寒問暖一番,亞法爾發現比起和其他人,珍與這隻魅魔交談的語氣不同,就好像兩人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

  從珍的口中得知,這隻魅魔的名字叫米諾利恩,至於兩人怎麼認識的,亞法爾就無從得知。

  「你看起來憔悴許多,要多保重自己呀!」米諾利恩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許擔憂。

  「這麼多年來就是這樣,沒有甚麼好不好的。」珍簡單回復,「至少在那之後就這樣了吧!」

  「你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吧?」米諾利恩語畢從魔法陣中招喚出一支法杖。

  法杖乍看至下沒甚麼特別,但珍從米諾利恩手中接過後,法杖開始散發出淡淡的紫色光芒,好似從沉睡中甦醒。

  不知道法杖到底甚麼來頭,亞法爾只覺得這把法杖給他一種很沉重的氣息,有點類似魔域之刃。

  「保存的還不錯,應該沒帶來甚麼麻煩吧?」珍仔細檢查著法杖。

  「沒甚麼解決不了的事。」米諾利恩笑道,「有甚麼大事,就躲回法陣裡就好啦!」

  珍將目光從法杖轉回米諾利恩身上,米諾利恩回以一貫讓人猜不透的微笑。

  站在一旁的亞法爾默不吭聲,研究著兩人的互動。珍是個法師,這一點本人已經跟他做過確認,那米諾利恩又是怎麼回事?珍收集的是惡麼的靈魂,但米諾利恩怎麼看都是活生生的惡魔,而且從對話看來,她只是替珍保管法杖,也沒有被禁錮在這裡。

  「法陣我會留在這裡,但再過不久可能也不再會有甚麼作用,這些日子來謝謝你了,米諾利恩。」珍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道別,「你自由了。」

  「我可是自願替你保管那個東西,況且說到自由,打從見到他的第一天我就已經自由了。」米諾利恩的笑雖然讓人看不透,但卻有種平靜。

  從一個因契約來到這世界的惡魔口中聽到自由兩個字,總讓人覺得有些微妙,然而她看起來是真的沒有受到任何束縛。她不是野生的惡魔,卻也不屬於任何人,曾經她有個主人,但那個人似乎已經不在了。

  「我們都一樣,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說忘就忘,」米諾利恩望著珍的目光中帶有一些不捨,「我不是他但我知道,他希望妳能自由,而我,也如此希望。」

  「米諾利恩……」珍似乎想說甚麼,但米諾利恩的身影已消失在魔法陣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沒有任何聲音,由於在地下室的緣故,連雨聲都聽不到。珍沒有移動,亞法爾自然也不敢有任何動作,只有法杖散發的紫色光芒微微晃動,連帶牽動著室內的影子。

  那個『他』是誰,亞法爾很想知道。

  「米諾利恩,是誰?」亞法爾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他的聲音很小,但在這安靜的地下室卻十分清楚。

  「一個……已故友人的惡魔,只是和我一樣,都還不願意接受他已經不在的事實。」意外的珍開口回應,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那個人對她十分重要。

  「他……」胸口彷彿有甚麼揪了一下,亞法爾還想再追問甚麼,但珍打斷了他。

  「時候不早,你再去休息一下吧!明早風雨過後就要啟程了。」珍說完不給亞法爾回話的機會便離去,留下亞法爾一人錯愕的站在原地。

  安靜的地下室剩下一盞牆上的燈火在閃爍,似乎在催促亞法爾趕快跟上。

  離去前,亞法爾轉身再看了一眼米諾利恩的魔法陣,彷彿看到米諾利恩在法陣中對他微笑。


  「請讓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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